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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下山,风吹来就舒爽了。路上骑车,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秋天来了。寻常日子里,心灵滋养自是生活的一味甜蜜素,但食物的挑逗,无疑来得更直接,更抚凡人心。
秋上枝头,柿子、板栗、橘子,吾所爱也,吾所欲也。
柿子,越土越好。这里的土,指的是野生的柿子,不受主人家栽种的限定。在路边,靠山坡,邻水边,没人看,没人管,恣意生长,集天地之灵气,采日月之精华,绿的时候绿,黄的时候黄,红的时候红,倒也无拘无束,惹人艳羡。想起每年秋日,外婆家小路上的那些柿子树。个不高,叶不多,却年年长满了柿子。很多时候,这些柿子只是被村里的人或路过的人随手采了去,你不用担心被谁看见了,也不必慌慌张张,左顾右盼。
有一回,我问外婆,怎么没人管啊,那柿子甜啊……她说,村里人多在外打工,树是大家当年一起种下的,摘几个柿子,不会有人计较。还记得有一回,在老家听闻母亲传来“密信”,说屋后靠近菜园地的山坡附近发现了一棵柿子树,柿子已透红,得赶紧去摘。那日,恰逢我周末回乡,母亲和我同去,带上工具。柿子树挺高,有些只能顺着枝条劈下来,落了地开了瓣的柿子则成了母亲第一手入嘴的美味。塑料袋装回家,有了劳动所得,颇感喜悦,非市场购买所能比也。
都说柿子的寓意好,押了事事如意的韵。有时,在不同的乡村,在秋日里,也对异地的柿子一眼倾心,说不上什么滋味,总像流年那般让人留恋,也像母亲的笑容那般让回忆可以取暖。
看鲁迅的文章里有:“一个农妇,一天清晨醒来,想到皇后娘娘是怎样享福的?她想,皇后娘娘一醒过来,一定就叫:大姐,拿一个柿饼来吃。”柿饼是怀旧的味道,老一辈的人常常作为“拜年礼”,柿上一层白霜,不失为长夜里的一道白月光。
糖炒板栗,是街边吹鼓手。有了它,秋日的街巷会多一抹热气,一串妙音。小时候,吃板栗太不容易。好不容易把板栗从树上打下来或是用铁钩钩下来,还得剥开板栗刺球。这刺球不好惹,常常扎到手,有时候只能用石头敲,用鞋子来回磨搓,但当黄亮的板栗露出脸来,兴奋之情便溢于言表,也有了“付出终有回报”的感慨。
《本草纲目·果部》有云:栗但可种成,不可移栽;益气,厚肠胃,补肾气,令人耐饥;疗筋骨断碎,肿痛淤血,生嚼涂之,有效。
板栗香,飘荡在岁月里。犹记念书时,喜爱于城市的热闹街头穿梭,买一串糖葫芦,再买一袋糖炒栗子,又香又甜,左右开弓,心花怒放。也许,很多食物,讲究的无非是心情、环境、年纪的综合取向,只有在最适意的情况下,才会有最难忘的味道。
秋天,“白色入肺”,“黄色养眼”。家乡的黄,橙黄、明黄、红黄、青黄、鹅黄,橘子集其于一身。都说北方人嗜酸,而秋日里橘子酸酸甜甜,滋味甚好,宾主相欢。多年前,在北方一小城见橘子,一问竟是家乡的。问价,颇贵,然心中亦豪。观影里有《橘子红了》,纸上见“橘生淮南则为橘,生于淮北则为枳”,每年也会照例在熟悉的路口和“橘贩”闲聊一通,得了那调皮伶俐的酸味入嘴,得了那风雨滋润的甜味入嘴,得了酸甜交加,甜压过酸,酸衬了甜,才肯罢休,依依不舍而去。
关于橘子,印象最深的是一部《桔子的天空》的电影。影片讲述陕西汉中农村留守儿童和外出打工父母之间的故事。电影中,福果的爸妈为了多赚钱,到深圳打工。约好春节回家,可第一年春节却因要加班出货,未能如期回家。福果爷爷和福果说,等橘子树长出果子,爸妈就会回来。可橘子树长出了果子,一只只掉落下来,爸妈却还遥遥没有归期。于是爷爷就用透明胶,将最后四只掉落下来的橘子重新黏到了树上。
人生总是为了情而来,情来,不失为难得的事。《枕草子》里说起了这些难得的事:丈人夸女婿。婆母疼爱媳妇。擅长拔毛的银镊子;不说主人坏话的仆人……而我倒想加一句:把秋天最喜欢的果子,放在自己的文章里。果子里有情,果子里有意。这情,乃岁月之情,欲言又止之情;这意,乃入口感念之意,下笔节制之意。情情意意,开花结籽,风貌迥异,渐行渐远,踏梦而来。
年年秋至,年年感慨,你我概莫能外。旧时的人走远了,今时的心柔软了,夜晚透着柿子香、橘子香、栗子香,一灯照壁会古人。犹记少时看《唐伯虎点秋香》的那般快意,一恍然,秋香飘过二十载。今日想起,如风性情,如风肆意。风吹得慵懒,晃晃荡荡,深远辽阔,像是流过屋顶的一条河。(作者:郑凌红)